第758章 醫者，屠夫，冰冷

　　立君城的事，已經告壹段落。
　　玄虛谷羿魔殿那些人，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立刻傳送走，連壹根毛都沒有留下。
　　五大勢力的長老們，直接撲了個空。
　　好在，這些天驕安然無恙，順利的被救了出來。
　　要知道，飛升者去了九天仙域之後，這些人，可以年輕壹輩的中流支柱啊，損失不得。
　　當然，五大勢力損失了不少神元晶，但這點錢，五大勢力完全能夠承受。
　　他們更加在意的，卻是羿魔殿，敵暗我明，誰都不知道敵人接下來的行蹤和陰謀。
　　隨便寒暄了幾句，五大勢力便率領各自族人，紛紛返回宗門內，商討接下來應對羿魔殿防禦方式。
　　七個被種下奪魄冰蠱的天驕，沈默著達成了壹致，誰都沒有提半句蠱蟲的事情。
　　沒有人不自私，哪怕蠱蟲已經被段霆語壓制，但宗門不會相信，必然還有壹系列的麻煩。越大的宗門，各種內鬥越是錯綜復雜，這些人的身份，令他們如履薄冰。
　　這樣壹來，也省了趙楚很多閑事。
　　而趙楚控制著段霆語，也跟隨著斬蒼生門的前輩，急匆匆返回宗門。
　　丁霆呂和趙楚看似平行站立，但仔細觀察下去，丁霆呂已經自覺的退後了小半步，算是恭敬。
　　要知道，如今的段霆語，乃是黃雲樓的領袖，也是斬殺了智雲的強者。
　　況且，段霆語還掌握著丁霆呂的秘密。
　　至於其他四大勢力的謝禮，可能在以後會陸續送到，畢竟是段霆語拯救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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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萬裏外的墨牙城外。
　　趙楚平靜的行走著，鮮丹離開的這段時間，小腦斧也出奇的安靜了下來，他難得的清凈了壹段時間。
　　至於段霆語那個傀儡，趙楚控制起來，根本毫不費力。
　　以趙楚如今的神念之力，就如壹臺超級計算機。
　　操控段霆語，就是壹個後臺的小程序，哪怕趙楚打坐修煉，也完全可以分裂出壹點神念。
　　“黃雲樓，就由段霆語控制吧。”
　　因為鮮丹，引出壹場鬧劇，趙楚也懶得多理會，壹切順其自然。
　　“咦，這個城池，怎麽回事，如此重的怨氣。”
　　距離去夕龍王府還有幾天，趙楚原計劃找壹座城池歇歇腳。
　　可剛到眼前這個魔牙城，趙楚的神念感知中，便出現了滾滾黑霧，似乎點燃了壹座幹枯的山峰，那咆哮而起的滔天煙霧，宛如成千上萬的惡魔在嘶吼。
　　“這是……毒！”
　　趙楚的神念，感知到了數不清的怨氣。
　　而他蹲下身軀，撫摸地面，卻感覺到了壹股陰毒的毒氣。
　　“這是……修羅魔壺的氣息！”
　　趙楚仔細感知了壹會，突然站起身來，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
　　羿魔殿。
　　又是羿魔殿。
　　幽羿羽留給趙楚的玉簡內，記載著壹些絕對禁忌。
　　而這修羅魔壺，卻又是禁忌中的禁忌。
　　修羅魔壺。
　　其實是壹件壹次性法寶，制作工序，極其繁復，甚至繁復到令人絕望。
　　但在趙楚的理解中，這修羅魔壺只要能煉制成功，那就是壹件堪比核彈的法寶。
　　而制作的工序中，有壹些環節也是喪盡天良。
　　其中最重要的壹環，便是活人毒。
　　壹百個中毒的凡人中，會有壹人，能煉制出凡人毒。
　　而壹件修羅魔壺所需要的凡人毒，是壹萬份。
　　壹座城池被毒殺五百萬人，拋開老弱病殘，其實也只能煉制出不足壹萬份活人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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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穹亂星海，同樣有凡人的城池。
　　無論在什麽地方，無論這個世界的巔峰戰力有多強。
　　但底層勤勞的螞蟻，永遠都不會缺少，甚至越繁華的地方，螞蟻會更多。
　　而地齊海諸多勢力中，凡人的城池，更是數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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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城池大概400多萬人，已經被修羅魔壺毒殺了100多萬，剩下的黎民，還在痛苦中掙紮。”
　　趙楚皺著眉頭。
　　他不知道這修羅魔壺創立的動機是什麽，也不知道歷史上到底誰能真正毒殺幾百萬人，用來祭煉壹件法寶。
　　但他唯壹能確定壹件事，這件法寶，太有傷天和，太歹毒。
　　踩死壹只螞蟻，無所謂。
　　踩死十只，甚至壹百只螞蟻，也不會引起趙楚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但如果是踩死壹百萬只，壹千萬只呢？
　　誰能心靜如水！
　　況且，這座城內，有數不清歡聲笑語的家庭，此刻正在被毒氣所殘殺。
　　“玄虛海的羿魔殿，到底發展成了什麽怪物。幽羿羽留下的羿魔殿法典內，這修羅魔壺是絕對禁忌，怎麽可能說破就破。”
　　趙楚眉頭皺成了個疙瘩。
　　算了。
　　先去城池裏看看。
　　隨後，趙楚又搖搖頭。
　　其實這毒氣並不是沒有破綻，只是他在北界域修煉的醫道，根本就無法解決目前的困境。
　　走壹步看壹步。
　　不遠處，就是支離破碎的城門，之前應該發生過血戰，巍峨的城門，到處是斑駁的血跡。
　　“想必是羿魔殿的人，斬殺了這座城池裏的守城軍。”
　　趙楚壹眼看去，遠處橫七豎八躺著壹堆屍體，其中有三人，是天擇境。
　　嘶。
　　踏入街道，趙楚都倒吸壹口涼氣。
　　這毒氣的藥性，甚至超過了趙楚的預判。
　　很裂，很歹毒，雖然傷不了他，但也令他四件元器顫抖，充斥著不安。
　　元嬰之下，無論是金丹，還是普通百姓，都根本不可能阻擋這毒氣。
　　“咦？遠處有壹股奇香，似乎在……緩解？”
　　沒錯。
　　趙楚心臟狠狠壹跳。
　　他神念力散開，先過濾了數不清的慘嚎百姓，隨後專註的尋找著異常。
　　果然。
　　在三條街外的地方，似乎有壹團青氣，在驅散著毒氣。
　　雖然，這團青氣搖搖欲墜，就如狂風中的蠟燭，隨時可能被熄滅，但它畢竟存在著。
　　根本沒有多想，趙楚身形壹動，已經到了三條街外。
　　背影。
　　壹個身穿麻布長袍的人影，剛剛煉制出了壹爐丹藥。
　　而能夠驅散毒氣的源頭，就是那十幾顆藥丸。
　　女的。
　　麻布長袍是壹件法器，但似乎穿了很久很久，早已經失去法力，甚至都有些破爛。
　　但麻布長袍下的身軀，玲瓏有致，壹看便是妙齡女子。
　　當然，她壹定活的並不精致。
　　作為壹個女修士，很少有人指甲縫裏有泥。
　　但趙楚在那雙拿著丹藥的手掌上，看到了指縫裏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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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誅毒丹。
　　隨後，趙楚也沒時間去理會指縫裏的泥。
　　他凝視著丹藥，悄然之間，腦海中的照妖鏡展開。
　　王丹丹的身形出現。
　　“誅毒丹，以毒攻毒之丹。妳面前那幾顆，雖然材料沒有太大的出入，但煉制手法，卻大相庭徑，是不完整的丹方。”
　　“理論上，誅毒丹最佳的藥效，是煉制成藥液。”
　　王丹丹平靜道。
　　“前輩，籠罩在這座城池裏的毒氣，用著誅毒丹，可以全部治療嗎？”
　　趙楚急忙問道。
　　“這毒氣不堪壹擊，可以驅逐的丹藥，數之不盡。但就以煉制速度來說，也只有誅毒液最快。”
　　王丹丹的瞳孔，和其他人的不同。
　　趙楚在他的眼底，竟然看到了壹股對生命的漠視。
　　對，就是那種屠夫才有的冰冷。
　　在世人的心目中，醫者仁心，皆是壹副大慈大悲的慈祥模樣，可他的冰冷，簡直就是個劊子手啊。
　　“這是煉制誅毒液的丹方，妳如果想要懸壺濟世，則無愧於心。但妳想置身之外，也沒有對不起誰，眾生平等，沒有誰應該為誰付出。”
　　話落，王丹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趙楚。
　　點點頭，趙楚抱拳壹拜。
　　這壹刻，他似乎能理解了王丹丹眼中的冷漠。
　　醫者仁心，那只是世人幻想的美好而已。
　　無論是傷，是毒，還是病，醫師或者丹師，總有無法醫治的時候。
　　如果妳永遠都那麽悲天憫人，那就是壹種執拗的偏執，也是壹種病態。
　　沒錯。
　　對生命最冷漠的人，從來都不是屠夫，而是醫師。
　　這冷漠，也是對病人，最大的尊重，最大的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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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趙楚思維從照妖鏡裏剛剛出來，便看到那個女子，正抱著壹個嬰兒，在費力的餵下壹顆丹藥。
　　背影朝著趙楚，所以他看不清女子的臉。
　　但趙楚能看得出來，她很笨拙，那個孩子眼看著就要咽氣，卻遲遲難以餵下那顆丹藥。
　　禍不單行，這女子竟然是壹口鮮血噴出，渾身瑟瑟發抖。
　　受傷。
　　趙楚眉頭壹皺。
　　原來這煉丹的女子，竟然已經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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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雖然還有生命跡象，但器官已經被毒氣麻痹，失去了吞咽的能力……無可救藥了。”
　　終於，趙楚搖搖頭，忍不住開口。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那個孩童，即將失去壹切活人的特征。
　　這種毒氣，他根本無法承受。
　　這壹刻，趙楚更加體諒了王丹丹瞳孔裏的冰冷。
　　醫者，和戰場上的戰士壹樣。
　　幾乎每天都要面對死人，心智由不得妳不堅定。
　　“煉制誅毒丹的材料，還有嗎？對了，給我壹個丹爐，時間緊迫，我不多解釋了。”
　　話落，趙楚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站起身來。
　　這麻衣姑娘終於回頭。
　　長相，壹般。
　　她的臉，甚至有些方，有些棱角，並不是最和諧漂亮的那種鵝蛋臉。
　　她的皮膚，也有些黑，甚至有些不修邊幅的粗糙，就像壹個常年在竈臺邊的主婦。
　　嗡。
　　而看到她的臉之後，趙楚大腦猛的壹震。
　　眼睛。
　　這姑娘的眼睛裏，竟然充斥著和王丹丹壹模壹樣的冷漠。
　　要知道，這種冷漠，趙楚在段雪寒和段雪凜身上都沒有見過，這是壹種境界，無關實力，甚至就是壹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起碼，目前的趙楚，還做不到。
　　“轟隆！”
　　女子二話不說，直接扔給趙楚壹顆乾坤戒，裏面是數不清的藥材。
　　轟隆隆。
　　下壹息，壹座極品丹爐，轟然落下。
　　“多謝。”
　　感覺著眼前的丹爐，趙楚沈寂了許久的丹道之心，這壹刻竟然是劇烈的跳動著，就像壹個征戰沙場的將軍，重返到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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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火。
　　辨藥。
　　柔和。
　　開爐。
　　趙楚的基本功還在，再加上如今已經神念力二品，他對丹道的理解，已經是到了全新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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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楚全身心陷入了煉丹之中，渾然忘我。
　　這時候，麻衣女子也不閑著，她連忙拿著其他的丹藥，找了不同的人試藥。
　　男女老幼，每個人都嘗試著餵了壹顆。
　　而有些楚楚可憐的求藥者，麻衣女子直接無視。
　　那眼神中的冰冷，簡直是地獄中才有的神色。
　　這就是醫道，這就是取舍。
　　麻衣女子必須根據中毒者的反應，來盡量的配比出最佳丹藥。
　　每壹秒都有人在死去，壹個人的生死，已經翻不起任何浪花。
　　“師侄，此人……”
　　不知何時，壹名半步問元境老者，從虛空中，走到麻衣女子身後。
　　他堂堂半步問元，雖然稱呼女子為師侄，但言語間，卻是壹股恭恭敬敬。
　　“同道中人，嘗試壹番也無妨。”
　　“噗！”
　　麻衣女子剛剛話落，口中又壹連噴出三口鮮血。
　　“師侄，妳的傷，沒事吧。”
　　“咱們丹青凈地都已經認輸，那羿魔殿的飛升者，還咄咄逼人，非要震妳三掌，簡直可惡。”
　　“據說，左宆羅在挑戰完妳之後，就要去戰始皇龍庭的飛升者命崖丹，也不知道他們二人，誰勝誰負。”
　　半步問元睚眥欲裂。
　　“別人拳頭硬，別人就有理，我輸，是因為我弱，毫無怨言。”
　　“還好，左宆羅並沒有殺了我，不過命崖丹壹定會輸。這壹屆的飛升者，沒人是左宆羅的對手。”
　　“妳們都放心吧，我旭蕓霜壹定能踏上九天仙域，不靠武道，而是憑純粹的丹道。”
　　旭蕓霜沖著半步問元點點頭，那雙瞳孔，沒有什麽堅定與信念，有的，只是不可忤逆的冰冷。
　　隨後，旭蕓霜又開始了緊張的丹藥研究中。
　　看著她的身影，半步問元搖搖頭。
　　太難了。
　　誅毒丹，這根本就是丹青凈地的殘篇藥方，這麽短的時間，她能做到這壹步，已經是前無古人。
　　而羿魔殿布置在這座城池裏的毒氣，在半個小時後，將徹底爆發。
　　到時候，壹切將無法挽回。
　　“咦？那個小子，竟然也在模仿著誅毒丹的煉制方式在煉丹。可惜，除了用藥量大同小異，其他步驟，根本就是在胡亂添加。”
　　“算了，既然是飛升者的命令，我就不多過問了。”
　　半步問元的使命，是替飛升者護道。
　　旭蕓霜，就是丹青凈地的飛升者。
　　“最近這段時間，羿魔殿頻繁出現，再加上左宆羅四處挑戰，地齊海，不太平啊。”
　　這半步問元，乃是丹青凈地的長老，他懂丹道。
　　正因為他懂，所以他知道。
　　魔牙城……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