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混亂

　　斷後的天啟後軍將領是洛陽左大營將軍周文樂，此人老於行伍，是壹位經驗豐富的老將，而且穩沈持重，從來冒險取功，這也是天啟讓他任後軍斷後的原因，只所以在這個時候讓周文樂率京師左大營官兵斷後，是因為天啟不放心讓本土周同率兵斷後，周同本身對於放棄秦州就有不同意見，讓他在最後，要是腦子壹熱，與對方糾纏起來，那就危險了。
　　而周文樂則不同，天啟讓他不得浪戰，那他就絕對不會輕易出戰。
　　漫天的風雪讓周文樂的撤退顯得很困難，舉步維艱，但卻也讓他感到安心，如此的風雪天氣之下，對方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打出來的，以周文樂的經驗，這種天氣下，壹旦接仗，根本就是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無法指揮，自然也就無法打起來。所以他很放心地命令各部相機後撤，借著這場大風雪拉開與雙手之間的距離，使部隊能順利地擺脫對手。
　　而周文樂認為極為安全的天氣，卻成為了整個後軍的摧命符。
　　關興龍是李清極為看重的壹員將領，勇猛卻不失冷靜，對戰場時機的把握極為準確，甚至可以說是洞察入微，需要他瘋狂的時候，他就絕對是壹個瘋子。
　　關興龍敢於在這樣的天氣之下發動攻擊，主要在於他對定州軍制的充分了解，李清成軍以後，為了避免將亡軍潰的這種局面，以極大的力度培養基層軍官，這些基層軍官在雞鳴澤軍校得到系統的指揮訓練，並且嚴明軍級，所有定州軍，不論統屬，如果在同壹個區域，兩支互不統屬的部隊相遇，則軍級高者有權臨時統率另壹支部隊，而在同壹支部隊中，這種制度則更有效，以在場軍級最高者為首。這種制度使定州軍無虞主將意外陣亡而使部隊遭到失敗。
　　其二，則在於關興龍對於天雷營與橫刀營戰力的充分信任了，自己的橫刀營不必說，那是他最了解的，跟著他轉戰南北，縱橫西域千裏，數年磨練下來，早就成了壹支如臂使指的鐵軍，而天雷營，身上背著定州第壹步卒營的稱號，在強軍如林的定州軍中，又豈是白得來的。
　　漫天風雪之中，關興龍獨臂拄著大刀，對著兩員大將吼道：“探子回報，周文樂的後軍現在各部之間已拉開了數裏的差距，我們的目標是左翼壹部，雷壹定，妳給我追上去，猛捅猛打，汪澎，妳率軍向前，找到他們的空檔之後，穿插進去，壹是給我堵住這股部隊，二則是防備周文樂回頭救援。”
　　雷壹定興奮地揮舞著陌刀，天雷營是王啟年的嫡系，受他的影響，天雷營中不少將領都使陌刀，當然重量上就有所區別了，畢竟像王啟年那樣，能硬抗奔馬的人形兇獸，實在是太罕見了。
　　“將軍，這鬼天氣，壹打起來，可就全亂套了！”
　　“亂，就是要亂，越亂越好，我們的士兵以壹哨壹果為單位，給我混沖猛打，甭管什麽隊形，配合了，事先約定壹個目標點，大夥埋頭向那裏沖殺便是！”關興龍單臂提起大刀，“雷將軍，我帶著橫刀營先去了，妳的天雷營半個時辰後開始發起沖進。”
　　橫刀營迅即跨上雪橇離去，看著關興龍消失在風雪之中，雷壹定將關節捏得啪啪作響，“兒郎們，準備起來，要幹活了！”
　　輕裝前進的橫刀營和天雷營都沒有重甲，只是在棉襖之內墊上了壹層皮甲，以最大限度地保證部隊能輕裝前進，其實棉襖倒也可以起來抵擋的作用，雷壹定壹聲令下之後，士兵們迅速地往刀柄槍桿上纏上布條，防止在廝殺的時候打滑，握不著刀槍，然後將武器綁縛在背上，踏上雪橇。
　　部隊開始慢慢前進，關興龍讓他們半個時辰後發起攻擊，雷壹定當然不可能呆在這裏等上半個時辰，正好趁個機會讓士兵們熱熱身子，活活血。
　　關興龍率部順利地與早已候在缺口處的探子會合了，將自己幾乎埋在雪裏的探子幾乎給凍僵了，看到關興龍率部而來，說話都已經不利索了，“將軍，敵軍大部已過去了半個時辰了，但還有壹部距這裏還有壹段距離，格格，將軍，是打前邊的還是打後邊的呀？”
　　關興龍大笑著拍拍對方的腦袋，“管他打前邊打後邊，妳都是沒份的呢，老老實實地呆著吧！”斥候很是失望，當然他也明白自己這個狀態真要上戰場，那也是被砍的份，半邊身子都麻了。
　　橫刀營順著這個切口突了進去，將周文樂落後的壹部給堵住，而漫天的風雪之中，周文樂前軍和後隊還茫然不知。
　　“汪澎，等雷壹定與對方幹起來後，妳率壹千人從後邊捅過去，讓敵人感到自己已被四面包圍了！”
　　“是，將軍，那妳呢？”汪澎問道。
　　“我？”關興龍嘿嘿壹笑，“我在這裏候著周文樂，看他敢不敢率軍回援，如果來了，自然要給他壹個驚喜！”
　　汪澎壹驚，“將軍，周文樂前軍可是我們的數倍之多！”
　　關興龍曬道：“這種鬼天氣，人多頂個屁用！”
　　準備大幹壹場的關興龍不知道，此時此刻，還有壹個人正在打著與他同樣的註意，這個人就是在他左翼，攻擊天啟右翼的過山風。而實施這壹計劃的是突前的海陵營，漫天風雪之中，海陵營的熊德武正兼程而來，作為他的前哨的，是已升作振武尉的布揚古，幾場仗下來，布揚古大放異彩，被李清親自擢拔為振武校尉，而振武校尉已是統兵上千的中級軍官了，作為壹個白族人，在此時的定州軍得到如此重用的確是壹個異數，而布揚古自然也是蹩足了勁要再幹壹場，自己離將軍還有著很大壹段距離呢，從振武校尉到參將，雖然只有壹步之隔，但絕大多數振武校尉便是在這壹關之上折戟沈沙，十數個振武校尉能有壹個做到參將那就很不錯了，而能在定州軍中做到振武校尉壹級的，又那有壹個弱者？
　　熊德海的目標也是周文樂的後軍，但他運氣不好的是，在風雪之中，他走錯了路，壹頭撞進了周文樂的中軍。
　　當雷壹定在漫天大雪之中突然發動襲擊，突出敵人軍中之時，對手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種天氣之下，敵人居然會發動這樣瘋狂的進攻，此時此地，洛陽京師左大營的士兵們正艱難地壹步壹步地跋涉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之中。
　　踏著雪橇而來的天雷營士兵秉承了關興龍的命令，根本沒有什麽隊形，沒有什麽配合，數千士兵滑著雪橇，壹小隊壹小隊地沖進了敵軍之中，將敵軍切割成了壹小片壹小片，當然，此時的天雷營自己也是壹小片壹小片的了。
　　喊殺聲陡起，成千上萬人的喊殺聲瞬間居然壓倒了漫天的風雪。
　　風雪之中，談不上什麽戰術配合，談不上什麽互相支援，兩軍都是憑著壹股血勇，各自為戰，有時候，自己人也會沖撞到壹起，互砍幾刀後這才發現原來咱是壹夥的。
　　方園十數裏的戰場上，壹片混亂，雷壹定身邊只跟著數十個士兵，剛剛出發時，他身邊還簇擁著近百名親兵呢，沖殺壹陣之後，便都跑得沒影了。揮舞陌刀，雷壹定將出現在自己眼簾內的敵軍壹個個砍倒，連聲大呼，“痛快，痛快！”恍惚之間，他似乎又揮到了當初在市進之時，揮舞著砍刀沖進對手幫派之間互相砍殺而爭奪地盤的往事之中了。
　　正如關興龍所說，這是壹場徹頭徹尾的亂仗，此時的雙方渾然不似兩支紀律嚴明的軍隊，更象是街頭好勇鬥狠的混混，揮舞著大刀，沒頭沒腦地砍殺。
　　這種亂仗，正是關興龍所期望的，定州軍的特點在這壹場亂仗之中優勢被充分發揮，而且無限擴大。漫天風雪之中，洛陽軍完全亂了套，各自為戰，而定州軍卻還保持著壹定的編制，壹小隊壹小隊地匯集在壹起，壹旦有人落單，旋即就能就近加入到他遇到的任何壹個作戰小隊，而統壹的訓練也讓他們在加入新的小隊之後，不至於成為這壹小隊的累贅。
　　雷壹定這邊大幹了起來，這邊汪澎也是狂呼著率領壹千橫刀營從反方向上突了進去。前後突然都有敵人殺來，恍然之間，遇襲的洛陽軍隊認為自己已經遭到了大股敵人的包圍，更是壹陣大亂。
　　關興龍拄著大刀，沈默地看著周文樂的方向，後邊，他從不擔心自己的部隊會獲得勝利，此時，他更希望周文樂能返身來救。壹來壹往，士兵膽戰心驚，疲備不堪，正好讓自己砍個痛快。
　　關興龍沒有等到周文樂返身來救，而是錯愕地聽到，在自己的前方，居然也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瞪大了眼睛的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周文樂的前軍也幹了起來，會是誰？
　　當然是新近出爐的新鮮振武校尉布揚古，大雪漫天，行進過程中走錯了道路的他們壹頭撞進了周文樂的大軍中，在周文樂的錯愕與驚恐之中，布揚古率部發起了突擊，很快，他們便如同雷壹定所部壹樣，完全失去了彼此之間的聯系，只能聽聞到彼此之間的喊殺聲。
　　關興龍躊躇片刻後，終於狠下壹條心來，命令橫刀營五千部眾向著周文樂的部隊發起了突擊，壹邊向前沖擊，關興龍壹邊在擔心，周文樂的軍隊是自己數倍之多，也不知道前邊打起來的是定州那壹支兵馬，要是人數不夠多，那今天自己就有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