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母竟不能給子女改名，魔教被人稱之為魔，的確不是沒有道理。我嘻嘻笑道：“原來師娘就是天命壹統的人選……”

　　師娘白了我壹眼，沒好氣地道：“若我就是那個人，又怎會不知道‘玉簫金瞳’的意思？我看妳是樂昏了頭，到現在還沒清醒！”

　　月兒忍不住垂頭偷笑，我苦笑道：“就算確有其事，他再強也還是個人，能有那麽大的本事？數十年沒完成的壹統大任因為他的出現就能壹蹴而就？”

　　師娘正色道：“如果果真有這人，那他就會被奉為聖教最尊崇的領袖，成為大自在天帝的化身，擁有強大的精神感召，不僅僅是武力這麽簡單。只是那後半截預言的意思如今尚無人知曉！”說完微微壹嘆。

　　師傅笑道：“管他什麽意思，由我助妳，我不信妳門內還有誰能敵我二人聯手！”

　　師娘展顏笑道：“有妳相助當然甚好，不過聖教內壹定不會對妳假以顏色的。”

　　師傅曬道：“誰去在乎呢！”

　　我笑道：“師娘當年出道時定是威風八面呢！”

　　師娘微笑道：“預言之事，確是深入人心，但茲事體大，因尚未明白整句預言的意思，當年我遵長老會決議，只是靜觀其變，且出道才半年就遇上了妳師傅……”接著瞟了壹眼師傅，又嘆道：“幸好在長老會支持下，二十年內聖門雖未強盛，卻也並沒衰敗，現今我決定重掌教務，整治叛徒統壹聖道，也算報答三長老教誨之恩。”

　　我躬身道：“弟子願做師傅師娘馬前小卒！”

　　師傅卻擺手道：“妳先別因為咱們就入魔道，還是多磨練壹下再自行決定。”

　　我笑道：“弟子雖然不介意行俠仗義，但對正邪之別卻看的很淡……”

　　師傅淡淡地道：“那也不壹定就入魔道，妳若助妳師娘，那些正派人士壹定會把妳看作死敵，諸多糾纏不休。別以為他們自命正派，幹起事情照樣不擇手段！”

　　我知師傅壹定是對正派武林當年對他的糾纏討厭至極，所以才會如此不厭其煩地告誡我，壹時遲疑，拿不定主意。

　　師娘對師傅哼道：“妳別還沒幫我就先來拆臺，現在聖教勢微，連教內都分成幾股各自爭鬥，這壹統的日子還遠的很，破兒就算不必跟我們直接做事，卻可以替我弄點聲勢！”

　　師傅皺眉道：“妳要他怎麽弄聲勢？”

　　師娘嬌嗔道：“破兒是妳寶貝弟子，難道我就把他當根草了？他現在劍法內功連妳也不差多少，辦事又圓滑，比妳當年強多了，就算想害他，我還要顧著月兒呢！”

　　我連忙笑道：“弟子願替師娘搖旗吶喊！況且弟子相信在聖教中師娘壹定能照拂弟子。”

　　師娘嬌笑著白了我壹眼，掏出壹塊令牌遞給我道：“妳就稱是我的弟子，以‘寒梅’為名，拿這令牌作巡查職務，呆會我再把聖教的規矩和細節告訴妳！”

　　我點頭應是，師傅大嘆：“我的徒弟，她謝都不說壹聲就搶跑了！”

　　師娘嗔道：“我的乖女兒月華，我眉頭都沒皺半下就給了妳徒兒，妳還不滿意？”

　　我和月兒相視壹笑，師傅師娘作弄人慣了，現在二十年重逢，正是恩愛時分，兩人雖然互相擠兌，卻是蜜裏調油。

　　師傅又問道：“妳自己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我道：“有些眉目了，但還沒著手去找。”那時捕快老李說“狂風二十盜”有人用“五虎斷門刀”，還得從這裏下手。

　　師傅點頭道：“那妳先把自己的事辦了，再回來幫我們。”

　　我應道：“是”，壹邊從懷中掏出壹疊銀票，笑道：“這是弟子黑吃黑得來的，孝敬師傅師娘壹半。”

　　師傅壹看，竟是五張萬兩銀票，笑道：“妳小子還是個小財主啊！”卻並不接過。

　　師娘笑道：“我說破兒辦事比妳有頭腦嘛，別說當年，就算妳現在也未必能比上。”又轉頭對我道：“不過妳師傅替聖教辦事，費用全由師娘負責，現在聖教雖然沒人了，但錢還是有的。”我想師娘為長公主身份，壹定不缺錢用，壹笑收了起來。

　　師傅笑著點點頭道：“當師傅的當然希望徒弟能青出於藍，不過我還要考較壹下他的武功。”

　　師娘和月兒站在走廊上觀看，師傅與我在庭院中相對而立，我微微感到些許緊張，雖然兩年中我絲毫沒有放松練功，很多時候甚至比在山上更有動力和心得，武功自覺比起下山時有了長足長進，但面對師傅這等高手，仍有點忐忑不安。不是怕輸了丟臉，就怕不能令他老人家滿意。

　　師傅發現我情緒的波動，笑道：“對敵之時如此心神失守，妳不想要小命了？”

　　我微微壹笑拋開雜念，順手將腰間長劍拔了出來。劍身與劍簧磨擦，“鏘”地發出壹聲清鳴，充滿了凝重肅殺的味道。我的功力似乎受到這壹聲劍鳴的激發，突然間提到了極點，並且就那樣沒有絲毫波動的保持在頂峰，胸中充滿激昂豪情，心湖卻象鏡面壹樣絲毫不失地反映著師傅的舉動。

　　這突如其來的情形連我自己也吃了壹驚，從來未曾發生過，突然間對自己的功力控制得如此收發如心。我心中覺察到了什麽，隱約有壹絲狂喜。這是武道的頓悟，是修為所到的征象。無數武人的夢想、任何師傅都不能傳授給弟子而只能靠自己領悟和磨練，刻苦、天賦與機緣缺壹不可的境界，想不到竟然在無意間達到了！

　　壹面抵抗著我強大的氣勢，師傅眼中既是欣慰，又是贊賞。氣機感應下，他當然知道了我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好！”他老人家緩緩抽出腰間長劍，道：“師傅已經很久沒有體味到這樣強勁的壓力了！”

　　忽然間，師傅他整個人仿佛融入了庭院的天然景色中去，再也找不出壹絲壹毫的不和諧。我頓時感到渾身上下無比生硬，仿佛連站著的姿勢也古怪可笑，知道自己的氣勢被奪，若不立即出招扳回劣勢，只怕呆會連出招的勇氣都會逐漸喪失。我長劍壹橫，就在院中眾人都以為我要進攻的瞬間堪堪打住，擺了個將出未出的姿勢，渾身卻充滿了強烈的劍意。師傅的功力輕輕波動了壹下，我這才好受了些，頓時放松下來。

　　師傅眼中露出贊賞，兩年前我們就已不需要用招式來分勝負，此時我雖然稍處劣勢，卻絲毫未露敗象。兩人古井不波的對恃著，承受著對方如有形質的氣機攻勢，任何壹絲功力或情緒的蕩漾都必會導致對方尋隙而入，若是對陣殺敵，生死立判。

　　良久，師傅嘆道：“破兒，妳不愧是我楚見羽的弟子！”

　　壹劍循中宮擊來，打破了我倆的僵局。我身形壹轉，已到了師傅身後，反手撩向他的脅下，師傅向右後邁出壹步，回手刺向我的小腹。我向前跟上壹步，劍勢不變，刺向師傅身側，師傅平地滑出壹丈，回身刺向我的手腕。

　　我與師傅妳來我往，劍招行雲流水般地發了出去，身形也越來越快。庭院中利劍劃破空氣“嗤嗤”作響，師娘和月兒只覺我二人的劍招包含了各大門派的劍法，卻又似是而非且化繁為簡，招招制敵死命，兇險異常。可是場中二人卻是彼此將對方的意圖洞察得絲毫不漏，破解之道了然於胸，自然而然化解開去，就好象師徒二人在排演已練了千百次的舞劍，正是棋逢對手，不分上下。師娘和月兒眼中我二人成了兩條淡淡的身影，突然“叮”地壹聲，我與師傅分了開來，卻是二人酣戰良久，彼此都無法挫敗對方，借兩劍交接退出戰圈。師傅仰天長笑，我又是感激又是痛快，師傅二十年前就是江湖上公認才華橫溢、強橫無匹的劍客，二十年來更是爐火純青，此次比較雖不是生死相博，但我能與他鬥個不上不下，連自己都甚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