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桂枝郎中

　　趙三娘站住了，回過身來瞧著他，壹邊繼續往嘴裏扔著吃的壹邊道：“左大郎，妳莫非有錢付我房租？”
　　左大郎？——咋聽著像是賣燒餅的武大郎呢？左少陽心裏嘟噥著。
　　唐宋時期稱呼男子壹般用姓氏加排行，再加個郎字。比如楊家將的七郎八虎的稱呼，還有水滸傳裏武松武二郎，都是這樣來的。而古代子女排行是男女分開各排各的。所以左少陽盡管有個姐姐茴香，但男丁裏他最大（雖然就他壹個也要排行的。）所以趙三娘叫他左大郎。
　　左少陽已經從茴香那知道這壹點了，現在聽來，還是很不習慣。上前兩步，瞧了壹眼她手裏的吃食，微微壹笑，道：“三嬸，妳吃的是山楂吧？”
　　“是啊？妳也想吃？”
　　“啊不不，三嬸，看樣子妳好像特別喜歡吃山楂哦。以前經常吃吧？”
　　“是啊，”趙三娘對左少陽態度倒還很和藹，有問必答：“三嬸我最喜歡山楂這酸甜酸甜的味道了，我平時都不太愛吃東西的，胃口不好，吃了這山楂之後，能開胃。”
　　“嗯，三嬸，妳平時不僅胃口不好，還經常胃脘痛，嘴裏冒酸水，是嗎？”
　　房東趙三娘楞了壹下：“是啊，咦，妳咋知道的？我沒到妳藥鋪看過病啊？”
　　“嘿嘿，大嬸這病沒少吃藥吧？怎麽樣？沒什麽效果，是嗎？”
　　“對啊！莫非妳能治？”
　　左少陽笑容壹斂，淡淡道：“大嬸，說句話不是嚇唬妳，妳這病得及早治，要不然，會更厲害的。那時候就不可收拾了！”
　　“得！妳也別嚇我，妳爹看病的能耐也就那樣，妳能比妳爹還厲害？不過既然妳都能說出我這病來，我就信妳壹回，說罷，給我治好這病，妳要多少錢？”
　　“嗯，這樣吧，我幫妳治好妳這病，妳免了我們壹半的房租……”
　　“我呸！”房東趙三娘扭頭往地上啐了壹口，瞪眼道：“左大郎，妳小子可不地道，妳們家租我這三間大瓦房開藥鋪，我開出的租金可是這條街裏最便宜的，這壹點妳們心裏應該明鏡似的吧？好家夥，這都好些年了吧？以往妳們沒交齊房租拖著，我給過妳們冷臉沒有？當然，妳們壹年接壹年拖欠房租，今年欠個幾百文，明年又欠個幾百文的，我著急了，年邊上也說過重話逼過債，可那也是規矩，到底也沒給妳們難堪吧？這都多少年了，妳們欠的房租加起來都有九千文了！壹半房租那就是四千多文錢呢！知道四千文有多少嗎？能買多少大米多少耕牛嗎？能養活幾口人家不餓死嗎？”趙三娘說的口沫橫飛，壹只手把胸脯拍的山響：“左大郎，人活著要講良心！我待妳們家如何妳應該知道，妳現在幫我治個胃痛冒酸水，就要我四千多文？妳不覺得虧心嗎……？”
　　左少陽穿越過來，自然不知道這些背景，對銅錢的價值也沒多少概念，聽她這麽說了，才覺得肯定值不少錢，想想也是，四千文價值兩萬元，治個壹般的胃病花兩萬元，就在現代也算是天價了。忙陪笑道：“好好，我錯了，那您說，您肯花多少錢治這病？”
　　“得了，左大郎，妳也別耍滑頭，妳要給我治，就按妳爹看病的通價治，我也不是不懂行，妳爹給人看病開方，壹次兩文錢，買藥實算，我說的沒錯吧？我們就按這來！總共算下來是多少就多少！”
　　左少陽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我免費給妳治，妳給我們再緩緩期限交房租，行嗎？”
　　“這還像句人話！”房東趙三娘接著往嘴裏扔山楂，壹邊咀嚼壹邊瞪眼瞧著他，“妳三嬸子我也不是那占便宜的人，妳給我治病我當然要付錢，不用妳免費，要是治得好，我多給妳幾文錢都行。不過這房租，再不能拖了。妳們都已經拖了好些年了，妳不給我治病都成，這胃痛壹時半會也死不了人，妳們不治我還就不信沒人治得了。可收不到房租，我們娘幾個可都得餓死！還是那句話，今晚妳們交錢就成，交不上，走人！沒得商量！”
　　“哎呀大嬸，再寬個幾天都不成嗎？”
　　“不成！——啥？幾天？幾天妳能湊到九千文交我房租？”
　　“能！壹定能！”
　　左貴等三人都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憑什麽這麽肯定。
　　房東趙三娘上下打量了壹下左少陽：“妳真能籌到錢？”
　　“嘿嘿，辦法總是人想的嘛，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可以，不過妳得多寬限幾天。畢竟九千文也不是小數字。”
　　“不成，太長時間可不成。”
　　“好嬸嬸，我求求妳了嘛！”左少陽看出來這個趙三娘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死皮賴臉撒賴央求道。
　　趙三娘白了他壹眼，嘆了口氣：“好——！三嬸我怕了妳了，我再信妳壹回，這是最後壹回了喲，這樣吧，大年三十中午，我再來收債，離現在還有五天，妳們可聽清了，大年三十中午再收不到錢，我也不想撕破臉，妳們自己走人，藥材得留下。如何？”
　　“沒問題！”左少陽摸了摸懷裏那顆麝香，信心滿滿說道。
　　趙三娘扭頭望向梁氏和左貴。他夫妻二人相互看了壹眼，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神情沮喪無奈地點點頭。
　　“那好，就這麽定了。”趙三娘走到長條桌旁坐下，把手攤在桌上，“喏，給我瞧病吧。”
　　左少陽走到桌邊正要坐下，左貴沈聲道：“忠兒，妳幹什麽！”
　　“給趙大嬸瞧病啊。”
　　“為父怎麽給妳說的？——學醫不出師之前，不準妳給人看病開方！走開！”
　　左少陽還想再說，梁氏已經壹把將他扯到身邊，低聲道：“忠兒別亂來，讓妳爹給趙大嬸瞧吧。”
　　“可是……”
　　“聽話！別惹妳爹生氣！”
　　茴香也湊過來低聲道：“弟，別胡鬧，看病不是鬧著玩的，妳能拖這幾天已經不錯了，讓爹來瞧。”
　　“哦——”左少陽知道了，他們三個都以為自己剛才眼看人家要將自己壹家人掃地出門，情急之下胡吹大氣的，真要給人瞧病還不夠格。路上也聽茴香說過，這左忠以前只是藥鋪負責揀藥和義務幫病人煎藥的，雖然從小跟父親學醫，卻壹直沒出師坐堂問診。看樣子學藝不精，沒讓父親滿意。
　　左貴撩衣袍在長條桌後坐下，定了定神，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頭，輕輕搭在趙三娘手腕上，片刻，皺了皺眉，道：“請換壹只手。”
　　趙三娘把手裏的山楂袋子換了手，把另壹只手放了桌上。左貴也換了壹只手搭脈。片刻，放開手，想了想，懸腕提筆要寫方子。筆落之處，第壹味藥果然便是桂枝。
　　有人曾問他為啥開方第壹味便是桂枝，左貴笑而不答，被人問得急了，便訕訕說他師父也就是他父親教的，開的方中也最喜歡用桂枝。說這樣好處多，可到底有什麽好處，私底下他也承認他並不知道。反正就知道用這藥好。
　　其實，桂枝的確應用十分廣泛，據統計，整部《傷寒論》壹百壹十二個方劑中，用到桂枝的方劑就有四十三個，占了三分之壹強！桂枝能和營，能通陽，能利水，能下氣，能行瘀，能補中，特別是能調和營衛，所謂“營氣不和，百脈均病”，很多病加上桂枝，有益無害。另外，桂枝辛甘溫煦，能發汗解肌，溫通經脈，外散風寒，對於外感風寒，不管表實無汗，還是表虛有汗，以及陽虛受寒，都可以使用，是治療外感病的第壹要藥。
　　而百病之急，莫如傷寒，古今中外都是這樣，再健康的人，肯定也多多少少得過感冒發燒咳嗽之類的外感病，無論是現代醫院還是古代藥鋪醫館，去看病最多的，肯定是傷風感冒以及因為感冒引起的其他病。所以，左貴老爹下方就用桂枝，盡管他說不出道道來，細分析卻還是有壹定道理的，也是古代民間郎中經驗醫學的壹種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