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六章：青荃界天。

　　縹緲仙氣似重紗逶迤，於遠處翻湧不休。
　　懸崖下，赤地千裏，滿目瘡痍，毀滅的氣息鋪天蓋地。
　　裴淩的面色，立時變得無比凝重。
　　祂沒有親眼見過“無始”祖師，也不知道金烏族此次下界的仙王，是何等模樣。
　　但眼下望見面前這二位，卻是立刻明白了二者的身份！
　　仙王的氣息……
　　以及雙方的象征……
　　任何壹位金仙，都能壹眼認出！
　　心念電轉間，裴淩已然停下腳步，神色戒備的望著這兩位隔空對峙的仙王。
　　建木是登天之梯，每壹位攀登建木的登仙者，都會被劃分到不同的空間之中。
　　只不過，仙王能夠使用壹界之中，所有的仙職、秩序、“本源”、法則……建木上的空間限制，對於仙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果然！
　　下壹刻，裴淩便感到，兩股磅礴浩瀚的神念，挾恐怖威壓，呼嘯而至，瞬間將其鎖定。
　　不等祂做出任何反應，金烏族的仙王驀然開口，語聲之中，明顯帶著壹絲詫異：“‘黑夜’仙職！”
　　話音方落，金烏族仙王的註意力，壹下子便從“無始”身上移開，全部轉移到了裴淩身上！
　　“黑夜”壹直被那位黑夜之主占據，無論是祂，還是族中最強的金烏皇，都只能象征“白晝”，象征“光”，象征壹半的“天”！
　　但眼下這名人族，不知為何，身上竟然有黑夜之主的“黑夜”仙職！
　　只要得到“黑夜”，祂或者金烏皇，便有了成尊之望！
　　與此同時，裴淩頓時感到恐怖絕倫的威壓，猶如天羅地網般朝祂當頭罩下，似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將祂層層疊疊的束縛。
　　剎那間，裴淩生出壹種強烈無比的直覺……這金烏仙王，想要吃祂！
　　自己身上，有對方必須要得到的東西！
　　這壹瞬間，裴淩忽然明白了之前建木對祂無比忌憚的緣故！
　　祂沒有遲疑，渾身氣息，瞬間爆發！
　　虛空如水紋動蕩，屬於金仙巔峰的氣象呼嘯著、激蕩著、流轉著，充塞此方天地，如同拉滿的弓弦，已然做好了全力壹戰的準備！
　　踏空而立間，裴淩眸色沈靜。
　　祂之前獨自面對幽冥之主的時候，便可從容脫身。
　　如今有“無始”祖師在側，以二敵壹，完全可以壹戰！
　　唯壹麻煩的是，祂現在，只要出手，尤其是參與這樣的仙王之戰……定然會對棋局的局勢，造成很大影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仍舊是“未”要祂走的路！
　　而且，祂現在，似乎還沒有別的選擇……
　　然而，裴淩心念未絕，旁邊的“無始”祖師，已然語聲平淡的說道：“裴淩，妳已經登上建木之頂！”
　　裴淩頓時感到眼前景象轟然變化，“無始”祖師與金烏族仙王的身影，剎那消失不見。
　　出現在祂周圍的，是壹幕似曾相識的景象：這是建木之頂，是通往其他界天的岔路口，蓊郁枝葉婆娑間，仙靈氣息近乎實質。
　　雲山霧海中的仙宮，仿佛觸手可及。
　　壹名名仙娥手挽花籃，飛天而舞，靈花飄灑若驟雨，似隨時沾染上祂的衣襟……
　　就在這個時候，壹段非常具體的記憶，浮現在裴淩的腦海之中。
　　祂剛才從“無始”祖師以及金烏仙王旁邊走過，二者正自對峙，目送祂離開，卻是誰也沒有出手阻止，然後，祂便順風順水的走到了這裏……
　　就在這段記憶即將固定下來的時候，壹個冷漠的聲音，跟著響起：“假的！”
　　裴淩頓時壹怔，旋即明白過來，剛剛的記憶，是假的……
　　下壹刻，祂就看到，自己仍舊站在那座懸崖上，懸崖下，幾乎要摧毀整個建木的瘡痍中，“無始”祖師與金烏族仙王各自占據壹方，氣息彌散虛空，戰意崔巍，屬於仙王的氣勢縱橫交錯，似無形的刀刃，將戰場切割成無數碎裂的空間。
　　“無始”祖師面色不變，平靜的說道：“真的。”
　　裴淩立刻感到，剛才的記憶，清晰無比，栩栩如生，這壹切，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歷，根本不可能有假！
　　祂再次出現在建木之頂，這壹次，仙宮的門扉，似乎就在擡手可以推開的地方。
　　仙娥飄飛間，衣帶幾欲卷上祂的袖角。
　　但緊接著，金烏仙王的聲音，又壹次響起：“假的。”
　　“真的。”
　　“假的。”
　　“真的……”
　　伴隨著兩位仙王的爭論，裴淩的記憶時真時假，身影也在建木之頂，以及懸崖之上，不斷徘徊。
　　裴淩漸漸皺禁眉頭，已然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
　　祂正要出手，準備用“降雨”仙職，嘗試脫身，卻聽壹個灑然的語聲，忽然傳入其耳中：“什麽都別做！”
　　“吾能贏！”
　　這是“無始”祖師的聲音！
　　裴淩手上動作立時壹頓，略作遲疑，很快便想到了什麽……
　　是的，此戰，“無始”祖師必勝！
　　雖然說其對手，乃是洪荒頂級大族的金烏族仙王，而“無始”祖師，卻只是剛剛成王……
　　但是，這根本不是兩位仙王之間的戰鬥！
　　而是棋局對弈的那兩位，在隔空交手！
　　眼下這情況，“無始”祖師壹旦失手，祂便壹定會下場！
　　如此，無論祂是與“無始”祖師聯手，壹起對付金烏仙王；還是直接在建木上成王，都將幫助“未”，贏下棋局！
　　所以，“舊”絕不會讓“無始”祖師敗！
　　確切來說，從祂登上建木的那壹刻起，“舊”便不會再給祂任何出手的機會與理由！
　　除非……
　　龍後願意下場！
　　想到這裏，裴淩迅速冷靜下來，立時傳音問道：“青丘之行，‘無始’前輩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與晚輩說？”
　　此刻祂攀登建木，關乎浮生棋局。
　　而上次的青丘之行，亦是與【棋局爭鋒】有關！
　　當時“無始”祖師在青丘特意等了祂壹炷香的時間，但祂真正回歸的時候，卻剛好與“無始”祖師錯過。
　　倘若“無始”祖師等祂的目的，是與棋局有關，眼下這種時候，便不能錯過！
　　很快，“無始”祖師熟悉的語聲，再次傳入裴淩耳中：“吾是有事情要與妳說。”
　　“妳可知道，吾族接下來的計劃？”
　　裴淩點了點頭，傳音回道：“斬扶桑！斬尋木！覆幽冥！滅萬族……”
　　話還沒有說完，卻已然被“無始”祖師打斷：“不！”
　　“扶桑與尋木，只斬其壹。”
　　“要留壹株神木，以防萬壹！”
　　“若是將來大計有缺，可當做嫁接材料，重續登天之梯！”
　　“如今的洪荒，仙職、‘本源’、法則……皆無比完整。”
　　“因此，幽冥要滅，但萬族，不可誅盡！”
　　“除此之外，月不可懸天，日不可當空……”
　　“此方世界，即為新天。”
　　“日月星辰，皆只能在新天之下！”
　　聽著聽著，裴淩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人族先祖的大計，是要將整個洪荒，煉制成壹方新的界天？
　　想到此處，祂立時傳音問道：“那晚輩需要做什麽？”
　　“無始”祖師語聲平靜：“什麽都不用做。”
　　“妳只要知道這件事情即可！”
　　聞言，裴淩微微壹怔，爾後旋即反應過來，是“無中生有”！
　　祂只要聽完“無始”祖師說的話就行！
　　不及多想，裴淩面前的景象再次變化，綠蔭如蓋，似群山逶迤，翡翠般的枝葉亭亭交錯，華美矜貴。
　　祂又出現在了建木之頂！
　　這壹次，金烏仙王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
　　“無始”祖師贏了？
　　贏的好快！
　　裴淩心中詫異之際，亦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皆傳來諸天的召喚。
　　祂擡起頭，望向蓬勃枝葉掩映間的分支，那是通往壹個個界天的道路。
　　從左到右，第壹條路，氣息縹緲輕靈，似有雲山霧海翻湧，承托著無數仙闕載沈載浮。
　　看到這條路的剎那，腦海之中，立時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四個字：坦頤界天。
　　第二條路，氣息厚重巍峨，仿若高山巍巍，層巖磊磊，當生靈的目光望向其時，腦海之中，便浮現出“玉盧界天”四個字。
　　第三條路徑，氣息熾烈，似充斥著鐵火之意，其為“嘉邈界天”。
　　第四條路徑，氣息空闊，仿佛空無壹物，朗朗蕩蕩，乃是“存憩界天”。
　　第五條路徑，是“鴻瑤界天”……
　　第六條路徑……
　　第七條路徑……
　　第八條路徑……
　　第九條路徑，氣息純凈，似有百草豐茂的蓬勃充斥，卻是“青荃界天”……
　　第十條路徑……
　　……界天數量眾多，宛若繁星。
　　裴淩粗略掃過，目光瞬間徘徊在了“策羽”界天、“龍戎”界天、“霖玥界天”、“兼弱”界天以及“青荃”界天這幾個界天之中。
　　此次棋局開始之前，盤涯界九宗便與上界有過溝通。
　　在攀登建木成功、選擇飛升界天這方面，琉婪皇朝的上界仙人，給出過意見，第壹選擇，便是“策羽”界天！
　　若是“策羽”界天不方便，那麽，“龍戎”界天、“霖玥”界天、“兼弱”界天，這三大界天，也可以選擇。
　　除了這些界天外，還需要關註的“青荃”界天……似乎是出了什麽事，琉婪皇朝的上界仙人，並未多言，只說若是棋局兇險，其他界天，皆可飛升，唯獨“青荃”界天，不可選！
　　心念至此，裴淩忽然眉頭緊皺。
　　祂的目光瞬間從“策羽”界天、“龍戎”界天、“霖玥”界天以及“兼弱”界天移開，直直的望向通往“青荃”界天的分支上。
　　這壹刻，祂心中湧現出壹股強烈無比的悸動……選擇其他界天，祂還會停留在洪荒！
　　但若是選擇“青荃”界天，祂可以立刻回到後世正常的歲月！
　　“青荃”界天，好像有什麽在等著祂！
　　似乎是壹場至關重要的天大造化！
　　又仿佛是壹場恐怖絕倫的危機！
　　只要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局！
　　想到這裏，裴淩立時回過神來，當即微微搖頭。
　　“青荃”界天……
　　自己現在，似乎還差了點什麽……
　　心念轉了轉，裴淩在腦海之中感應了壹番其他棋子的位置，很快確定，所有棋子，都還在正常的攀登建木，雖然速度不壹，但迄今為止，無壹人失敗。
　　為了以防萬壹，裴淩立時打出壹連串法訣，語聲恢弘浩大：“瓊樓玉宇，因果無相！”
　　祂渾身上下霎時間浮現出無數暗紅色紋路，濃稠的黑暗出現在其身後，很快，化身莫澧蘭自黑暗中走出，玄衫獵獵，神色平淡。
　　緊接著，裴淩身上，又浮現起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壹具具輪廓模糊的新化身，迅速出現。
　　很快，裴淩身旁出現了十九道這樣的身影。
　　伴隨著其法訣變化，化身莫澧蘭驀然張開了純白的眼眸，十九道身影，輪廓霎時間清晰！
　　“霊宜”、“圓芽”、“空朦”、“墨瑰”、“纓徽”、“辭夜”、“汀雨”、“灩霽”、“星恨”、“典惠”、“檀斂”、“瀟意”、“蘸黛”、“孤渺”、“世味”、“禍”、“伏窮”、“風洛”、“燭伊”……盡數出現在建木之頂！
　　就在祂們顯現於此的剎那，“霊宜”、“空朦”、“墨瑰”、“伏窮”以及“孤渺”已然是“仙”，氣息變化卻是不大。
　　只不過，其他大乘，皆是瞬間脫胎換骨，氣機無限拔高，轟然攀升，轉眼間破開仙凡阻隔，化凡為仙，屬於“無垢態”的完美、縹緲、高遠，訇然勃發，如潮水般席卷澎湃。
　　遠處的雲山霧海，無數仙宮齊齊打開，仙樂大作！
　　如花仙娥，飛舞當空，靈花朵朵拋擲如雨，縱橫青冥，霞光瑞氣，迢迢而動，五色明滅，七彩照耀，有琉璃花枝浮現虛空，青氣沖霄，湛湛堂皇；又有劍意崔巍，似新磨之刃，泠泠射眸；還有陰陽流轉，完美和諧；有青山巍巍，山水逍遙；有恣意不羈，無拘無束……
　　祥瑞紛紛，異象如潮！
　　似秩序歡呼，似規則雀躍，壹起慶賀著諸天萬界，又增永恒！
　　這個時候，【瓊樓玉宇，因果無相】仙術已然施展完成。
　　裴淩目光掃過周圍，立時語聲沈靜的說道：“此處已然是建木之頂。”
　　“再往上，便是上界界天！”